从根本上否定如今的计算机产业,你还能想象出另一个没有屏幕、键盘、手机以及当今任何一种计算机交互媒介、但计算能力依旧高度发达的世界吗?

Dynamicland 做的正是这样的事业。这是一间工作室,而工作室本身即是一个大型计算机。人们在这个大的计算机房间中,面对面眼对眼,用双手摆弄着纸片、胶水和一些玩具,来实现类似于当今互联网意义上的「多用户协作」。

This is computing together in Dynamicland

创始人 Bret Victor 认为当今计算机的发展路线完全错误,理想中的与计算能力的交互应该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物理实体,在这个世界里人人皆可创造,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来思考协作而不是被如今的程序算法所玩弄。这项研究还处于初期阶段,尚在襁褓,在 Victor 眼里却是早就该出现的,或许可称之为「未来的旧科技」。

我对他们致以最高的敬意,并且极度希望他们成功。但我的疑问是,如果某件事在错误地发展着,人类真的能从零来过吗?当今计算机产业对于全人类的影响已经板上钉钉,思维定式已然形成,即使未来 Victor 的事业得以功成—人们告别了只能承载虚拟非自然互动的传统计算机设备,那样的世界也是与当下计算理念激烈对抗融合的产物,或许还会被命名为「后计算设备时代」。那个可以让计算机产业在一开始就彻底干净地从零出发的完美场景,终究不可能存在。

2077 发售在即,炫紫迷离拥挤入云的 Night City 持续地占据头版,赛博朋克视觉风格多么得深入人心已无需多言,似乎未来世界没有变成这样才是怪事。可回溯四十年前的语境,《银翼杀手》上映时得到的评价是「惊奇怪异震撼」。说此例并非是要讨论科幻怎么反过来成为了指引生活发展的标杆,是我们应该意识到,赛博朋克风格流行光鲜的背后,是同时代其他科幻想象离人们愈发遥远。此外,人们总是乐意去地讨论哪些科幻设计在不断地成为现实,这些论证着科幻与生活多么贴近的例子,都掩盖了真正的科幻精神实际上和现实生活在本质上是完全背道而驰的:任人类的想象力去驰骋到无边无际,摆在真实世界前面的路终究只有一条。

或许有平行宇宙。但平行宇宙矛盾的地方在于,即使有平行宇宙,如果没法验证牠的存在,那在这种论述语境里就可以视之为不存在;可若平行宇宙不仅存在,而且我们还有证据甚至穿越宇宙,那样的话平行宇宙也没有那么「平行」,某种意义上不过就是更大的宇宙里的另一个星系而已。

虽然人的生命属于自己只有一次,但人与人之间有联结,事业未竟尚有同侪,人生遗憾亲人代办,火炬不熄。那如果我们把整个大世界比作一个人,因为世界内的一切事物都共享同一轨迹,命运息息相关,这时,你再也找不到另一个世界,把我们这个世界错失的遗憾交给牠挽回,把我们这个世界的溢出的想象力交给牠实现。这应该是最彻底的孤独,这或许是最终极的悲凉。